《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
《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
引导语:《聊斋志异》,简称《聊斋》,俗名《鬼狐传》,是中国清代著名小说家蒲松龄创作的短篇小说集。下面是我为你带来的《聊斋志异之画壁》原文及译文,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原文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俱不甚弘敞,惟一老僧挂褡其中。见客入,肃衣出迓,导与随喜。殿中塑志公像,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朱注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思;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见殿阁重重,非复人世。一老僧说法座上,偏袒绕视者甚众,朱亦杂立其中。少间似有人暗牵其裾。回顾,则垂髫儿冁然竟去,履即从之,过曲栏,入一小舍,朱次且不敢前。女回首,摇手中花遥遥作招状,乃趋之。舍内寂无人,遽拥之亦不甚拒,遂与狎好。既而闭户去,嘱勿咳。夜乃复至。如此二日,女伴共觉之,共搜得生,戏谓女曰:“腹内小郎已许大,尚发蓬蓬学处子耶?”共捧簪珥促令上鬟。女含羞不语。一女曰:“妹妹姊姊,吾等勿久住,恐人不欢。”群笑而去。生视女,髻云高簇,鬟凤低垂,比垂髫时尤艳绝也。四顾无人,渐入猥亵,兰麝熏心,乐方未艾。
忽闻吉莫靴铿铿甚厉,缧锁锵然,旋有纷嚣腾辨之声。女惊起,与朱窃窥,则见一金甲使者,黑面如漆,绾锁挈槌,众女环绕之。使者曰:“全未?”答言:“已全。”使者曰:“如有藏匿下界人即共出首,勿贻伊戚。”又同声言:“无。”使者反身鹗顾,似将搜匿。女大惧,面如死灰,张皇谓朱曰:“可急匿榻下。”乃启壁上小扉,猝遁去。朱伏不敢少息。俄闻靴声至房内,复出。未几烦喧渐远,心稍安;然户外辄有往来语论者。朱局蹐既久,觉耳际蝉鸣,目中火出,景状殆不可忍,惟静听以待女归,竟不复忆身之何自来也。
时孟龙潭在殿中,转瞬不见朱,疑以问僧。僧笑曰:“往听说法去矣。”问:“何处?”曰:“不远。”少时以指弹壁而呼曰:“朱檀越!何久游不归?”旋见壁间画有朱像,倾耳伫立,若有听察。僧又呼曰:“游侣久待矣!”遂飘忽自壁而下,灰心木立,目瞪足软。孟大骇,从容问之。盖方伏榻下,闻叩声如雷,故出房窥听也。共视拈花人,螺髻翘然,不复垂髫矣。朱惊拜老僧而问其故。僧笑曰:“幻由人生,贫道何能解!”朱气结而不扬,孟心骇叹而无主。即起,历阶而出。
异史氏曰:“‘幻由人生’,此言类有道者。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译文
江西的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暂住在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过了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房舍,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子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
这样过了两天,女伴发觉了,一块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声响。旋即又传来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地往外看去,就见有个穿着金甲的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
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经全到了。”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众女子同声说:“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朱举人的心情才稍稍安稳了一点。
然而门外总是有来往说话议论的人。他心神不宁地趴了很久,觉得耳如蝉鸣,眼里冒火,几乎没法忍耐。但也只有静静听着,等待少女归来,竟然不再记得自已是从哪里来的了。 当时孟龙潭在大殿中,转眼不见了朱举人,便很奇怪地问老僧。老僧笑着说:“去听宣讲佛法去了。”孟龙潭问道:“在什么地方?”老僧回答说:“不远。”过了一会儿,老僧用手指弹着墙壁呼唤说:“朱施主游玩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归来?”立即见壁画上出现了朱举人的像,他侧耳站立,像是听见了。老僧又呼唤说:“你的游伴久等了。”朱举人于是飘飘忽忽从墙壁上下来,灰心呆立,目瞪足软。孟龙潭大为吃惊,慢慢问他。原来朱举人刚才正伏在床下,听到叩墙声如雷,因此出房来听听看看。
这时他们再看壁画上那个拈花少女,已是螺髻高翘,不再垂发了。朱举人很惊异地向老僧行礼,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老僧笑着说:“幻觉生自人心,贫僧怎么能解呢!”朱举人胸中郁闷不舒,孟龙潭心中则惊骇无主。两人立即起身告辞,顺阶而下出门离去。 ;
聊斋志异——画壁(白话文)
江西人孟龙潭,与朱举人客居在京城。他们偶然来到一座寺院,见殿堂僧舍,都不太宽敞,只有一位云游四方的老僧暂住在里面。老僧见有客人进门,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出来迎接,引导他俩在寺内游览。大殿中塑着手足都作鸟爪形状的志公像。两边墙上的壁画非常精妙,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东边墙壁上画着好多散花的天女,她们中间有一个垂发少女,手拈鲜花面带微笑,樱桃小嘴像要说话,眼睛也像要转动起来。朱举人紧盯着她看了很久,不觉神摇意动,顿时沉浸在倾心爱慕的凝思之中。
忽然间他感到自己的身子飘飘悠悠,像是驾着云雾,已经来到了壁画中。见殿堂楼阁重重迭迭,不再是人间的景象。有一位老僧在座上宣讲佛法,四周众多僧人围绕着听讲。朱举人也掺杂站立其中。不一会儿,好像有人偷偷牵他的衣襟。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垂发少女,正微笑着走开。朱举人便立即跟在她的身后。过了曲曲折折的栅栏,少女进了一间小房舍,朱举人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少女回过头来,举起手中的花,远远地向他打招呼,朱举人这才跟了进去。见房子里寂静无人,他就去拥抱少女,少女也不太抗拒,于是和她亲热起来。不久少女关上门出去,嘱咐朱举人不要咳嗽弄出动静。夜里她又来到。这样过了两天,女伴发觉了,一块把朱举人搜了出来,对少女开玩笑说:“腹内的小儿已多大了,还想垂发学处女吗?”都拿来头簪耳环,催促她改梳成少妇发型。少女羞得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伴说:“姊妹们,我们不要在这里久待,恐怕人家不高兴。”众女伴笑着离去。朱举人看了看少女,像云一样形状的发髻高耸着,束发髻的凤钗低垂着,比垂发时更加艳绝人寰。他见四周无人,便渐渐地和少女亲昵起来,兰花麝香的气味沁人心脾,两人沉浸在欢乐之中。
忽然听到猛烈的皮靴走路的铿铿声,并伴随着绳锁哗哗啦啦的声响。旋即又传来乱纷纷的喧哗争辩的声音。少女惊起,与朱举人一起偷偷地往外看去,就见有个穿着铁甲的神人,黑脸如漆,手握绳锁,提着大槌,很多女子围绕着他。金甲神说:“全到了没有?”众女回答:“已经全到了。”他又说:“若有藏匿下界凡人的,你们要立即告发,不要自己找罪受!”众女子同声说:“没有。”金甲神反转身来像鱼鹰一样凶狠地看着周围,像要进行搜查。少女非常害怕,吓得面如死灰,慌张失措地对朱举人说:“赶快藏到床底下。”她自己则开开墙上的小门,仓皇逃去,朱举人趴在床底下,大气不敢出。不久听到皮靴声来到房内,又走了出去。一会儿,众人的喧闹声渐渐远去,
聊斋志异:画壁
江西人孟龙潭和他的好兄弟朱举人一起客居在京城中,某日一时兴起,二人跑到京郊散步消食,偶然发现了一间兰若寺。
这间寺庙的大殿和僧人的禅舍都不甚宽敞,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寺里该有的东西还是一样不少。
一个老和尚暂住在寺中,看到孟朱二人进来,忙整理衣服起身相迎,几人寒暄一番后,老和尚提出带他们参观一下整个兰若寺,二人欣然答应。
殿内立着高大威严的神像,墙上的壁画惟妙惟肖、精妙绝伦,其中所画人物栩栩如生,好像随时会从画中走出来。
东面的壁画上画的是散花天女,其中一位二八少女,拈花微笑,樱唇轻启,似在诉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
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得勾魂摄魄,却又仙气盎然,她笑意盈盈的样子令人如沐春风,让人不自觉亲近。
朱举人注视良久,不知不觉间变得神思恍惚,心神动荡,俨然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忽然觉得身体有些飘飘然,在冯虚御风、腾云驾雾中来到了画中世界。
只见亭台楼阁层层耸立,金碧辉煌的殿宇鳞次栉比,重峦叠嶂,廊腰缦回,恍若仙宫,一看便知不是凡世。
上首坐着个老和尚正在讲佛法,他的弟子们都袒露右臂环绕在身边侧耳细听,时不时在手中宣纸上写几笔,朱举人心生好奇,遂混在其中听佛法。
不多时,朱举人感觉到有人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回头一看,竟是他先前在壁画上一眼看到的拈花少女,此刻,眉目如画的少女正笑望着他,眼底温柔缱绻,像揉碎了漫天星光,令人沉醉,朱举人一时失了心神,少女一走,他便不由自主地抬脚跟了上去。
走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朱举人跟着少女来到一间小舍,朱举人踌躇不前,既想与美人亲近,但又怕唐突了佳人。
正纠结着,前面的少女竟回眸一笑,对着朱举人摇了摇手中的花,邀请他跟着进来。朱举人心里一喜,忙快走几步跟上少女。
屋里寂静无人,朱举人便不再顾忌,上前拥住那容貌绝美的少女,一下子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少女竟然毫不推拒,任他施为,朱举人的动作便更加放肆起来,抱着少女倒在床榻之上,共赴巫山云雨,一时间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一切结束后,朱举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但少女却关上门窗准备离开了,临走前嘱咐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好好待在房间里。
晚上,少女又来到这间小舍,与朱举人行床笫之欢。
就这么缠缠绵绵地过了两日,少女的闺蜜们察觉到不对,一起聚在小舍里搜查,果然搜出了朱举人,一时间场面无比尴尬。
女伴们掩嘴偷笑,“肚子里的孩子都大了,怎么还披着头发装作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呢?”边笑边拿来发簪首饰,给少女盘成妇人的发髻,像出嫁了一样。
少女面染红霞,含羞不语,嘴角悄悄抿起上扬的弧度。
其中一个女伴声音清脆响亮,“姐妹们——咱们不要待在这太久啦,免得呀~让某人不高兴~”随即便是众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众仙女于是簇拥着出了小舍,只留下朱举人与少女单独相处。
少女微微低垂着眉眼,不敢与朱举人对视,脸颊边悄悄飞上一抹红晕,原先那披散的海藻般乌黑亮丽的长发此刻已经盘成了灵巧秀丽的发髻,露出了被遮挡的额头,更显得眉目如画。一只凤钗斜缀在发间,垂下长长的流苏,随着少女的动作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牵动着朱举人的心弦。
简直比之前披着头发还要绝美艳丽!朱举人不禁为之目眩神夺。
见四周寂静无人,朱举人不免又起了邪念,他满脑子都是眼前女子那销魂蚀骨的滋味,遂迫不及待地抱起眼前的仙子向床榻走去……
朱举人在床上麝战正酣,忽闻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伴着锁链的金属碰撞声从外面传来,好像声声都击打在他的鼓膜上,差点把朱举人给吓萎了。
少女也被惊起,和朱举人一起躲在窗边窥视,看见了一群身披金甲、黑面如漆的使者,一手挽着锁链,一手握着槌,众仙子环绕在旁边。
“人齐了吗?”使者的声音如同金属碰撞,冷漠而坚硬。
“齐了”众仙子异口同声。
“如有藏匿下届之人,务必如实供出,不要自讨苦吃。”
“不敢不敢……”众仙子又齐声道
使者微微点头,神色似有放松,众仙子也跟着松了口气。
忽然,使者转身瞋目四顾,似乎发现了什么响动,抬脚就往朱举人所在的小舍走来,眼看着马上就要走进来搜查了。
见此,少女瞪大眼,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眼神中浓重的恐惧快要凝成实质滴落下来,仓惶对朱举人道:“你快躲到床下去!”
确认朱举人躲好了,少女打开小窗,快速飞出去了。
朱举人趴在床底,大气不敢喘,呼吸放得极轻极轻。
不久,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房内响起,转了一圈后似无所获,又出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朱举人心下稍安,抬手擦了擦满脑门的汗。然而外面不时有人路过,朱举人不敢出去,只好在床底下一直趴着。
缩着身体太久,他半边身子开始发麻,耳边嗡鸣声渐大,眼睛模糊不能视物,脑子里好像有跟棍子在慢慢搅动,搅得他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朱举人快要受不了了,但又不敢轻易爬出床底,只能凝神细听附近的动静,等着少女回来,全然忘了自己从何处来的。
这时,画壁外的孟龙潭还在殿中瞎转,转头却发现朱举人消失了,疑惑地问老和尚怎么回事。
老和尚笑得高深莫测:“往听佛法去矣。”
“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孟龙潭满脑袋问号。
“不远。”老和尚气定神闲地看了眼孟龙潭,随即伸手弹了一下壁画道:“朱施主,为何久游不归?”
旋即壁画上现出了朱举人的画像,正侧耳倾听,神色紧张,若有所察。
老和尚又道:“孟施主已经等候多时啦!”
话音刚落,朱举人从壁画中飘了出来,摔坐在地上,面色灰白,手脚发软,好半天站不起来。
孟龙潭大惊失色:“老朱你咋回事啊?”
原来是刚从趴在床底下时听见如打雷般的敲击声,所以出房间窥听,没想到被一股吸力带了出来。
另两人听完朱举人在壁画中的经历,孟龙潭半信半疑,老和尚但笑不语。
朱举人指着壁画上的拈花仙女,示意两人去看,只见其果然发髻高耸,再不复披发垂髫。
朱举人拱手对老和尚拜了拜,询问其故。
老和尚笑道:“幻由心生,贫僧何能解呢。”
朱举人想着方才壁画中多经历的一切,胸中气结,郁闷不已。孟龙潭满心骇叹,却不知是何道理。
二人起身,拜别老和尚,踩着殿前的台阶出了兰若寺。
异史氏说:“ ‘幻由心生’ 此话极有深意。人有淫心,是生亵境;人有亵心,是生怖境。菩萨点化了愚钝蒙昧的人们,万千幻象发作,都是自人心中所生。老和尚苦口婆心,欲开悟点化愚人,然愚者不能领悟其意,真是枉费大师苦心!”
《聊斋志异画皮》翻译是什么?
《画皮》翻译:太原府有个姓王的书生,大清早出门,在路上遇见一个女子,怀里抱着包袱,独自奔走,步履十分艰难。王生加快步伐赶上她,见她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漂亮,于是起了爱慕之心。他问女子:“为什么一大清早就独自一人行路?”女子说:“赶路的人,不能做伴解愁闷,何必烦劳多问?”王生说:“你有什么愁闷就说出来,也许我能效力,不会推辞的。”女子神色惨淡地说:“父母贪图钱财,把我卖给富豪人家,大老婆非常嫉妒我,一整天地不是骂就是打的,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羞辱,所以打算走得远远的。”王生又问:“你准备到哪里去?”女子说:“逃亡流落在外,还没个去处。”王生说:“我家离这儿不远,只要愿意,可委屈暂住。”女子很高兴地答应了。王生帮她提着包袱,领她一块到了家里。女子看看屋里没有别的人,就问:“您怎么没有家眷?”王生答道:“这是我的书房。”女子说:“这是个好地方,如果您同情我,让我生活下去,必须保守秘密,不要对别人说起。”王生满口答应,就和她同居了。王生让她藏在密室,过了好多天也没人知道。后来,王生将这事悄悄告诉给妻子陈氏,妻子疑心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劝丈夫将她送走,王生根本不听。一个偶然的机会,王生在市上,碰见一个道士,道士看到他后,现出惊愕的神色。问他:“你遇见过什么?”王生说:“没有遇上什么。”道士说:“你身上邪气环绕,怎能说没有遇见什么?”王生极力辩解。道士只好离去,临走时还遗憾地说:“糊涂啊!世上竟有死期就要临头还不觉悟的人!”王生因他话里有话,不得不怀疑起那女子。又转念一想,明明是个美丽的姑娘,怎么会是妖怪,猜想是道士借镇妖除怪来赚取几个饭钱吧?一会儿功夫,他就回到书房,一推门,发现里边插着,进不去。于是起了疑心,就翻墙进去,而房门也紧关着。他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朝里面偷看,只见一个恶鬼,脸色青翠,牙嶙峋犹如锯齿一般。那鬼把一张人皮铺在床上,正拿着一支彩笔在上面描画着,很快就画好了,把笔扔在一旁,然后双手将人皮提起来披在身上,顷刻间化成一位女郎。看见这情景,王生吓得胆颤心惊。一声也不敢吭,像狗一样伏下身爬了出去,慌慌张张去追赶道士。然而,那道士早已不知去向。他到处去找,终于在野外碰见。王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道士哀求救命。道士说:“让我替你赶走它。其实这鬼也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替身,我也不忍心伤害它的性命。”于是他把蝇拂交给王生,叫他拿回去挂在卧室的门上,分手时向王生约定有事到青帝庙去找他。王生回到家里,不敢去书房,晚上就睡在内房,并将道士给他的蝇拂挂在门上。约莫到了一更时分,他听见门外有戢戢的声响,王生自己不敢去看,却叫妻子去偷偷看,只见那女子来了,望着门上的蝇拂不敢进屋。女子在门外咬牙切齿,站了很久才离去。过了片刻却又来了,而且嘴里骂着“道士吓唬我,我总不能把吃进嘴里的食物又吐出来!”于是便将蝇拂取下来弄碎,竟然破门而入,径直闯到王生床前,剖开王生的肠肚,双手抓起王生的心脏离去。王生的妻子吓得大声呼叫。丫鬟端着蜡烛进来一照,见王生已死,胸腔到处血迹模糊,陈氏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第二天,叫王生的弟弟二郎赶去告诉道士。道士发怒说:“我本来是怜悯它,它竟敢这样!”当即就跟着二郎一起赶来。但那女子已不知去向。道士抬头环顾四周,说:“幸好没走远。”又问道:“南院住的是谁家?”二郎说:“我住在那里。”道士说:“它现在就在你家里。”二郎一听很诧异,认为没有。道士又问:“是不是有个陌生人曾经来过?”二郎回答说:“我一大清早就到青帝庙去请您,确实不知道,我可以回去问问。”二郎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果然有人来过,早晨来了个老妇人,想在我家做仆人,我妻子把她留下了,还在家里。”道士说:“正是这鬼怪。”当即和二郎一起前往。道士手执木剑,站在庭院中央,大叫一声:“大胆孽鬼,快快还我蝇拂来!”老妇人在屋里吓得大惊失色,正要出门逃路,道士急追过去,一剑将她击倒在地,人皮哗啦一声脱落下来,立地还原成一个恶鬼,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地嗥叫着。道士用木剑削了它的头,那鬼顷刻间化为浓烟,在地上盘旋成一团。道士拿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将葫芦放在烟雾中,眨眼间就将那烟雾全都吸进葫芦里。道士塞住葫芦口,将葫芦收好装进袋子。大家去看人皮,眉眼手脚都很齐全。道士像卷画轴似地将人皮卷起来收好,正要告别离去,陈氏跪在门口,哭求道士让他把丈夫救活。道士推辞无能为力。陈氏哭得更加悲伤,伏在地上不起来。道士沉思了一下说:“我法术太浅,实在不能起死回生。我指给你一个人,他也许能救你丈夫,你去求他一定会有结果的。”陈氏问:“什么人?”道士说:“街上有个疯人,常常睡在粪土里。你去试着向他求告,他若要发狂侮辱你,你千万不要气恼。”二郎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于是辞别了道士,和嫂嫂一起上街去找。他们见有个乞丐正在路上唱歌,鼻涕流有三尺长,满身污秽叫人无法接近。陈氏跪行向前,那乞丐笑着问道:“美人儿爱我吗?”陈氏向他说明来由。乞丐又大笑着说:“人人都可以做丈夫,救活他有什么用?”陈氏坚持苦苦地哀求。乞丐说:“真是怪了!人死了乞求我来救活,难道我是阎王吗?”说完,怒气冲冲地用拐杖打陈氏。陈氏含泪忍受着疼痛和侮辱。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云集过来,在四周围成了人墙。乞丐咳痰唾涕弄了满手,举到陈氏嘴边说:“吃了它!”陈氏涨红着脸,但她想起道士的嘱咐,就强忍着吞食下去。她只觉得那东西进到喉咙里梗得像一疙瘩棉絮,格格而下,随后郁结在胸口不动了。乞丐大笑着说:“美人爱上我啦!”说完,就起身走了,连头也不回。他们追随其后,进到庙里,想再去求他,但却不知他在哪里。他们在庙前后找遍了,也不见他的踪影。陈氏羞愧万分地回到家里,怜念丈夫的惨死,又回想起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吞食乞丐的咳痰唾涕,真是倍感奇耻大辱,难受得俯仰痛哭,恨不得即刻死掉。她正要擦去血污收尸入棺,家人站在一旁望着,没人敢到跟前去。陈氏抱尸收肠,一边收拾一边痛哭。直哭得声音嘶哑时,突然想要呕吐,只觉得胸口间停结的那团东西直往上冲,哇地吐出,还没来得及看,那东西就已经掉进丈夫的胸腔里。她很吃惊地一看,原来是一颗人心,已在丈夫的胸腔里“咚咚”地跳了起来,而且热气蒸腾,像烟雾一样缭绕着。陈氏感到十分惊异,就急忙用双手合住丈夫的胸腔,用力往一块挤。她稍一松手,热气就从缝里冒出来。于是她又撕下绸布当带子,把丈夫的胸腔紧紧捆住。她再用手去抚摸尸体,已觉得慢慢温暖了。然后她又给盖上被子,到半夜时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有了呼吸。第二天天亮时,丈夫终于活过来了。一苏醒他就说:“我恍恍惚惚,就像在梦中,只觉得肚子在隐隐作痛。”他们再看肚皮被撕破的地方,已经结了像铜钱大的痂,不久完全好了。异史氏说:“世人啊太愚蠢!明明是妖怪,却把它当成美女。愚人啊糊涂!明明是忠告之语,却看作是妄言。然而,贪恋别人的美色,并企图占有她,自己的妻子就要甘心情愿地吞食别人的痰唾。天道善于报应,而那些既愚蠢又糊涂的人不省悟罢了,太可悲啊!” 原文: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袱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相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黯然曰:“父母贪赂,鬻妾朱门。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将远遁耳。”生言:“敞庐不远,即烦枉顾。”女喜,从生归。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陈氏疑为大家媵妾,劝遣之。生不听。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道士乃去。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转思明明丽人,何至为妖,意道士借魇禳以猎食者。无何,至斋门,门内杜,不得入。乃逾垝垣,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遇于野,长跪乞救。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也,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即从生弟来。女子已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 “幸遁未远!”问:“南院谁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现在君所。”二郎愕然,去少顷而返,曰:“果有之。晨间一妪来,欲佣为仆家操作,室人止之,尚在也。”道士逐击之。妪仆,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变作浓烟,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芦,拔其塞,置烟中,飕飕然如口吸气,瞬息烟尽。道士塞口入囊,乃别欲去。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陈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术浅,诚不能起死。市上有疯者,试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习知之,乃别道士,与嫂俱往。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陈固哀之。怒以杖击陈。陈忍痛受之。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陈红涨于面,有难色。既思道士之嘱,遂强啖焉。觉入喉中,硬如团絮,格格而下,停结胸间。乞人遂起,行已不顾。追而求之,不知所在,惭恨而归。既悼夫亡之惨,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中结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自缝中出乃裂缯帛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天明,竟活。为言:“恍惚若梦,但觉腹隐痛耳。”视破处,痂结如钱,寻愈。异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可哀也夫!”创作背景:在清代前期,以才子佳人和市井家庭生活为题材的小说空前盛行,小说家的审美趣味从历史故事和神魔世界更多地转向了现实社会。蒲松龄生在明清易代的乱世,从青年时期便热衷于记述神仙鬼怪等奇闻异事,他把黑暗的社会现实与个人遭遇的坎坷造成的“孤愤”、“狂痴”的人生态度融入了作品中,收集民间传说、以野史佚闻为创作凭借,融入自己的个性创造加工,于康熙十八年将已有篇章结集为《聊斋志异》。《画皮》就是《聊斋志异》卷一中的一篇。
聊斋志异画皮翻译是什么?
《聊斋志异·画皮》翻译如下:太原府有个姓王的书生,大清早出门,在路上遇见一个女子,怀里抱着包袱,独自奔走,步履十分艰难。王生加快步伐赶上她,见她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漂亮,于是起了爱慕之心。他问女子:“为什么一大清早就独自一人行路?”女子说:“赶路的人,不能做伴解愁闷,何必烦劳多问?”王生说:“你有什么愁闷就说出来,也许我能效力,不会推辞的。”女子神色惨淡地说:“父母贪图钱财,把我卖给富豪人家,大老婆非常嫉妒我,一整天地不是骂就是打的,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羞辱,所以打算走得远远的。”王生又问:“你准备到哪里去?”女子说:“逃亡流落在外,还没个去处。”王生说:“我家离这儿不远,只要愿意,可委屈暂住。”女子很高兴地答应了。王生帮她提着包袱,领她一块到了家里。女子看看屋里没有别的人,就问:“您怎么没有家眷?”王生答道:“这是我的书房。”女子说:“这是个好地方,如果您同情我,让我生活下去,必须保守秘密,不要对别人说起。”王生满口答应,就和她同居了。王生让她藏在密室,过了好多天也没人知道。后来,王生将这事悄悄告诉给妻子陈氏,妻子疑心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妾,劝丈夫将她送走,王生根本不听。一个偶然的机会,王生在市上,碰见一个道士,道士看到他后,现出惊愕的神色。问他:“你遇见过什么?”王生说:“没有遇上什么。”道士说:“你身上邪气环绕,怎能说没有遇见什么?”王生极力辩解。道士只好离去,临走时还遗憾地说:“糊涂啊!世上竟有死期就要临头还不觉悟的人!”王生因他话里有话,不得不怀疑起那女子。又转念一想,明明是个美丽的姑娘,怎么会是妖怪,猜想是道士借镇妖除怪来赚取几个饭钱吧?一会儿功夫,他就回到书房,一推门,发现里边插着,进不去。于是起了疑心,就翻墙进去,而房门也紧关着。他蹑手蹑脚走到窗前朝里面偷看,只见一个恶鬼,脸色青翠,牙嶙峋犹如锯齿一般。那鬼把一张人皮铺在床上,正拿着一支彩笔在上面描画着,很快就画好了,把笔扔在一旁,然后双手将人皮提起来披在身上,顷刻间化成一位女郎。看见这情景,王生吓得胆颤心惊。一声也不敢吭,像狗一样伏下身爬了出去,慌慌张张去追赶道士。然而,那道士早已不知去向。他到处去找,终于在野外碰见。王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道士哀求救命。道士说:“让我替你赶走它。其实这鬼也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替身,我也不忍心伤害它的性命。”于是他把蝇拂交给王生,叫他拿回去挂在卧室的门上,分手时向王生约定有事到青帝庙去找他。王生回到家里,不敢去书房,晚上就睡在内房,并将道士给他的蝇拂挂在门上。约莫到了一更时分,他听见门外有戢戢的声响,王生自己不敢去看,却叫妻子去偷偷看,只见那女子来了,望着门上的蝇拂不敢进屋。女子在门外咬牙切齿,站了很久才离去。过了片刻却又来了,而且嘴里骂着“道士吓唬我,我总不能把吃进嘴里的食物又吐出来!”于是便将蝇拂取下来弄碎,竟然破门而入,径直闯到王生床前,剖开王生的肠肚,双手抓起王生的心脏离去。王生的妻子吓得大声呼叫。丫鬟端着蜡烛进来一照,见王生已死,胸腔到处血迹模糊,陈氏吓得连哭都不敢出声。第二天,叫王生的弟弟二郎赶去告诉道士。道士发怒说:“我本来是怜悯它,它竟敢这样!”当即就跟着二郎一起赶来。但那女子已不知去向。道士抬头环顾四周,说:“幸好没走远。”又问道:“南院住的是谁家?”二郎说:“我住在那里。”道士说:“它现在就在你家里。”二郎一听很诧异,认为没有。道士又问:“是不是有个陌生人曾经来过?”二郎回答说:“我一大清早就到青帝庙去请您,确实不知道,我可以回去问问。”二郎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说:“果然有人来过,早晨来了个老妇人,想在我家做仆人,我妻子把她留下了,还在家里。”道士说:“正是这鬼怪。”当即和二郎一起前往。道士手执木剑,站在庭院中央,大叫一声:“大胆孽鬼,快快还我蝇拂来!”老妇人在屋里吓得大惊失色,正要出门逃路,道士急追过去,一剑将她击倒在地,人皮哗啦一声脱落下来,立地还原成一个恶鬼,躺在地上像猪一样地嗥叫着。道士用木剑削了它的头,那鬼顷刻间化为浓烟,在地上盘旋成一团。道士拿出一个葫芦,拔开塞子,将葫芦放在烟雾中,眨眼间就将那烟雾全都吸进葫芦里。道士塞住葫芦口,将葫芦收好装进袋子。大家去看人皮,眉眼手脚都很齐全。道士像卷画轴似地将人皮卷起来收好,正要告别离去,陈氏跪在门口,哭求道士让他把丈夫救活。道士推辞无能为力。陈氏哭得更加悲伤,伏在地上不起来。道士沉思了一下说:“我法术太浅,实在不能起死回生。我指给你一个人,他也许能救你丈夫,你去求他一定会有结果的。”陈氏问:“什么人?”道士说:“街上有个疯人,常常睡在粪土里。你去试着向他求告,他若要发狂侮辱你,你千万不要气恼。”二郎也知道有这么个人。于是辞别了道士,和嫂嫂一起上街去找。他们见有个乞丐正在路上唱歌,鼻涕流有三尺长,满身污秽叫人无法接近。陈氏跪行向前,那乞丐笑着问道:“美人儿爱我吗?”陈氏向他说明来由。乞丐又大笑着说:“人人都可以做丈夫,救活他有什么用?”陈氏坚持苦苦地哀求。乞丐说:“真是怪了!人死了乞求我来救活,难道我是阎王吗?”说完,怒气冲冲地用拐杖打陈氏。陈氏含泪忍受着疼痛和侮辱。街上看热闹的人渐渐云集过来,在四周围成了人墙。乞丐咳痰唾涕弄了满手,举到陈氏嘴边说:“吃了它!”陈氏涨红着脸,但她想起道士的嘱咐,就强忍着吞食下去。她只觉得那东西进到喉咙里梗得像一疙瘩棉絮,格格而下,随后郁结在胸口不动了。乞丐大笑着说:“美人爱上我啦!”说完,就起身走了,连头也不回。他们追随其后,进到庙里,想再去求他,但却不知他在哪里。他们在庙前后找遍了,也不见他的踪影。陈氏羞愧万分地回到家里,怜念丈夫的惨死,又回想起在大街上当着众人的面吞食乞丐的咳痰唾涕,真是倍感奇耻大辱,难受得俯仰痛哭,恨不得即刻死掉。她正要擦去血污收尸入棺,家人站在一旁望着,没人敢到跟前去。陈氏抱尸收肠,一边收拾一边痛哭。直哭得声音嘶哑时,突然想要呕吐,只觉得胸口间停结的那团东西直往上冲,哇地吐出,还没来得及看,那东西就已经掉进丈夫的胸腔里。她很吃惊地一看,原来是一颗人心,已在丈夫的胸腔里“咚咚”地跳了起来,而且热气蒸腾,像烟雾一样缭绕着。陈氏感到十分惊异,就急忙用双手合住丈夫的胸腔,用力往一块挤。她稍一松手,热气就从缝里冒出来。于是她又撕下绸布当带子,把丈夫的胸腔紧紧捆住。她再用手去抚摸尸体,已觉得慢慢温暖了。然后她又给盖上被子,到半夜时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有了呼吸。第二天天亮时,丈夫终于活过来了。一苏醒他就说:“我恍恍惚惚,就像在梦中,只觉得肚子在隐隐作痛。”他们再看肚皮被撕破的地方,已经结了像铜钱大的痂,不久完全好了。异史氏说:“世人啊太愚蠢!明明是妖怪,却把它当成美女。愚人啊糊涂!明明是忠告之语,却看作是妄言。然而,贪恋别人的美色,并企图占有她,自己的妻子就要甘心情愿地吞食别人的痰唾。天道善于报应,而那些既愚蠢又糊涂的人不省悟罢了,太可悲啊!”《聊斋志异·画皮》原文如下:选自清代蒲松龄创作的《聊斋志异》。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袱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相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黯然曰:“父母贪赂,鬻妾朱门。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将远遁耳。”生言:“敞庐不远,即烦枉顾。”女喜,从生归。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陈氏疑为大家媵妾,劝遣之。生不听。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道士乃去。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转思明明丽人,何至为妖,意道士借魇禳以猎食者。无何,至斋门,门内杜,不得入。乃逾垝垣,蹑迹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遇于野,长跪乞救。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也,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即从生弟来。女子已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 “幸遁未远!”问:“南院谁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现在君所。”二郎愕然,去少顷而返,曰:“果有之。晨间一妪来,欲佣为仆家操作,室人止之,尚在也。“道士逐击之。妪仆,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变作浓烟,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芦,拔其塞,置烟中,飕飕然如口吸气,瞬息烟尽。道士塞口入囊,乃别欲去。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陈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术浅,诚不能起死。市上有疯者,试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习知之,乃别道士,与嫂俱往。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陈固哀之。怒以杖击陈。陈忍痛受之。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陈红涨于面,有难色。既思道士之嘱,遂强啖焉。觉入喉中,硬如团絮,格格而下,停结胸间。乞人遂起,行已不顾。追而求之,不知所在,惭恨而归。既悼夫亡之惨,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中结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自缝中出乃裂缯帛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天明,竟活。 《聊斋志异·画皮》创作背景:在清代前期,以才子佳人和市井家庭生活为题材的小说空前盛行,小说家的审美趣味从历史故事和神魔世界更多地转向了现实社会。蒲松龄生在明清易代的乱世,从青年时期便热衷于记述神仙鬼怪等奇闻异事,他把黑暗的社会现实与个人遭遇的坎坷造成的“孤愤”、“狂痴”的人生态度融入了作品中,收集民间传说、以野史佚闻为创作凭借,融入自己的个性创造加工,于康熙十八年(1679年)将已有篇章结集为《聊斋志异》。《画皮》就是《聊斋志异》卷一中的一篇。